周鸿祎成为网红的217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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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路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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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14日，奇富科技宣布周鸿祎由于个人原因不再担任公司董事及董事会主席，随后这则消息随后引发全网热议。有网友调侃周鸿祎这下可以安心直播带货了，还有媒体揣测，周鸿祎辞任的“下一站”是成为全职网红。

当所有人再次被周鸿祎的相关热点吸引时，很少有人意识到，前几年“红衣大炮”在舆论场上已经鲜少露面。整个2023年，周鸿祎的个人微博只发了58条内容，如果不是ChatGPT引发科技界关注，周鸿祎的公开发言恐怕还要减少。

为什么周鸿祎突然又活跃起来？又是如何一步步被贴上“网红”标签的？这些问题背后，有他不得不再次走到公众面前的理由。

“红衣大炮”变成“红衣大叔”

周鸿祎的“网红路”重启在今年1月。

当时周鸿祎参加了老友冯仑组织的“风马牛年终秀”，在圆桌环节被作为主持人的商业访谈博主程前当众嘲讽，后来演变成“风马牛事件”。这次事件引发了舆论对程前的批评，而对于周鸿祎的临场表现，不少人评价“他已经很克制了”。

的确，在自媒体博主还不是个正经职业的早期互联网时代，被称为“红衣大炮”的周鸿祎堪称中国互联网行业的“圣斗士”。他和腾讯展开“3Q大战”、与百度对簿公堂、因为封杀雅虎助手与阿里交恶、在智能手机市场搅局小米，主打一个“满满江湖气又富有战斗力”。

周鸿祎的自传《颠覆者》中，甚至还自述了2003年他与李彦宏因为“3721”在法庭辩论的场景：

「在法庭上，主审女法官向我发问：“百度指责你删掉他们的东西，你干了没有？”李彦宏抢答：“他肯定干了。”我赶紧笑着答：“我干了，但是是他先干的。我干的所有坏事儿，他都干了。”」

周鸿祎在2017年出版的自传里记录下这个故事，除了为自传增加了一些有趣的“佐料”，更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似乎在告诉读者“瞧，哥们那会儿多cool”。这反映出周鸿祎独特的性格——用他2023年出版的新书《超越好奇》封面上的自我评价来形容，就是“不装不端有点二”。

事实上，在周鸿祎早年的创业经历中，无处不透露着“不装不端有点二”的特点。

2001年，“3721”与有着重合业务的CNNIC（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谈判破裂，随即展开正面竞争。周鸿祎不顾对方的“官方背景”，选择公开发声引发知名的“口水战”。后来信息产业部召开听证会后，这场风波才告一段落。

若干年后接受媒体采访时，周鸿祎表示，“商业上还是合作为上，这是一个原则；但当时CNNIC不是交保护费就能解决的，它要把我的生意变成他的，这就是原则问题。”他还特别强调“原则面前没办法让步”。

2003年非典时期，人人谈典色变，几乎没人敢坐飞机，周鸿祎却认为“这正是我去全国各地推销产品、抢占市场的大好时机。”他戴着防毒面具，奔波在机场间，飞往全国各地会见代理商。在其他人忙着躲避风险的时候，他选择用“逆行”为“3721”的销售渠道建设打开局面。这种行为用周鸿祎的自我评价是“有点二”，但本质上是一种豁得出去的冒险精神。

这些互联网行业的陈年旧事，现在已经少有人谈起，微博、短视频等后来兴起的社交媒体里，自然也不会有这段记忆。但是如果放到现在的舆论环境，被百度送上被告席的“红衣大炮”，搞不好会像罗永浩一样，约上Robin在直播间来一场辩论。

但时代的局限性决定了两大中国互联网巨头的创始人现场斗嘴，争得面红耳赤的“名场面”，只能发生在21年前。

时移世易，周鸿祎变了，他变得更加稳重且和善。

当程前事后公开道歉，周鸿祎平淡回应道：“我觉得没什么的，不需要道歉的，其实我年轻的时候脾气也好不到哪里去，大家都年轻过。”周鸿祎主动谈到自己年轻时脾气不好，像是对过去的某种否定，这不禁让人感觉他好像不再是过去那个“红衣大炮”，而是成了一位脾气更温和的“红衣大叔”。

217天，重走“网红路”

周鸿祎回应“程前道歉”的过程，有一个特别有趣的细节——1月10日“风马牛事件”引发广泛关注，当晚21点40分程前发布了道歉视频，而周鸿祎在20点16分就通过微博宣布将在12日做一场《你也可以好口才——如何演讲》“红衣公开课”。

“风马牛事件”之后，立马上线口才公开课，周鸿祎的做法不能说是有备而来，但至少也是伺机而动。而据惊蛰研究所观察，从1月10日到8月14日辞任奇富科技董事及董事会主席，周鸿祎在217天里话题几乎没有断过。

1月份办完口才公开课之后，周鸿祎在2月访问了俞敏洪、董宇辉，表示自己已经拜了俞敏洪为师学习当网红。

4月，周鸿祎涉足汽车圈开始了收割流量之旅：先是990万元拍卖迈巴赫，宣布将更换国产新能源汽车，然后在国产新能源汽车厂商的支持下，被迫办了个“360总部车展”。在4月底到五一假期举办的北京车展上，周鸿祎流连各家厂商展台后，坐上一辆越野车的车顶，成为“车圈顶流”。

6月，周鸿祎直播体验小鹏飞行汽车，但由于试飞手续未能及时办理，原定试驾的飞行汽车无法起飞，周鸿祎在直播现场摔帽发飙。7月，体验昊铂HT车型防夹手功能时，周鸿祎遭遇“夹手门”，不久后又现身小杨哥直播间取经直播带货。8月，周鸿祎甚至带着哪吒汽车CEO张勇，一起“跨界”参加了山东卫视的挑战综艺《快乐向前冲》，最终双双落水。

过去这8个月里，周鸿祎就像是背上了KPI一样，每个月至少完成一个营销事件。而且仔细观察还会发现，周鸿祎每次引发关注的时候总会伴随着一些意外。

例如在北京车展坐上车顶这件事，可能会引发的负面后果包括但不限于：被网友做成“周鸿祎北京车展现场维权”的梗图，被媒体评价为了流量博眼球，各种死亡视角的高清大图登上第二天的头版头条。

无论是哪一种结果，都不容易被一家互联网公司的CEO接受，更何况周鸿祎是已经功成名就的公众人物。但他偏偏就这样做了。

当周鸿祎穿着一身红衣坐在车顶，摩挲着双手，四周是拿着“长枪短炮”的媒体记者，没有人知道周鸿祎在想什么，但这个场景已经真实地反映出他在万众瞩目中成为焦点的事实。这或许就是他想要的结果。

后来周鸿祎解释自己爬车顶的原因，是因为“自己一直在练攀岩，当时脑子一热，就爬上去了”。

这番解释，贯彻了周鸿祎“不装不端有点二”的个性，也说明了他在行事时的另一个特点——比起外界的评价，他更关注内心想要达成的目标，尽管这么做可能会带来风险。

《南风窗》也在文章中这样写道：“进入2024年，周鸿祎毫不掩饰自己的最新关注点——网红经济。就像他喜欢攀岩，就在公司6层建一座攀岩馆一样，他有瞄准目标、成为网红的决心。”

有那么一瞬间，坐在车顶上的“车圈顶流”会让人想起21年前，戴着防毒面具穿梭于各个城市机场的周鸿祎。一件事情，一般人不理解，大多数人也做不到，但他就这么不带一丝犹豫地做了。不同的是，车顶上的风险不会“致命”，这可能也是周鸿祎的网红之路走得无比从容的原因。

这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在小米SU7上市后，他会毫不掩饰地批评哪吒汽车CEO张勇，并且让其向雷军学习，以及在参加“中国互联网30周年发展座谈会”期间，主动与马化腾、张朝阳、雷军同框，拍下“大佬会面”的高质量素材。因为“红衣大叔”依旧豁得出去。

就在昨天，周鸿祎时隔4个月后，通过抖音账号回应此前与马化腾合影时被调侃是“网红”的经历，他表示自己心比较大，没有听出嘲讽的意思，他还特别强调“企业家做网红、做IP，就是要放下身段、放下面子，真实记录自己的经历。”

其实周鸿祎知道，粉丝们喜欢看他对自己投资的哪吒汽车展现“霸总”的一面，更期待看到他面对曾经有过节的马化腾、雷军，会产生怎样的“名场面”。在成为网红这条路上，周鸿祎早已做好准备，剩下的只是盯紧目标，一步一步靠近。

成为网红，直面“天命”

重新被贴上“网红”标签的周鸿祎，为新闻媒体提供了丰富的新闻素材，也给行业带来了一个问题：当老一辈互联网领袖相继淡出公众视线，新一代翘楚如张一鸣、黄峥选择急流勇退，为什么50多岁的周鸿祎，还要活跃于人前？

按照大多数业内人士的分析，是因为360现在很难。

对比2017年在A股借壳上市后达到的近5000亿市值巅峰，如今360公司的市值稳定在510亿左右。具体业绩方面，2022年、2023年，360公司连续两年亏损，累计亏损金额近27亿元。最新发布的2024年半年度业绩预告亦显示，报告期内360公司的归母净利润约为-3.5亿元至-2.4亿元。

如果只看这些数字，有的人会感慨，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360没能延续过去的辉煌，业务不断老化，尝试的新业务又没能带来新的增长动力，所以才会业绩低迷。事实确实如此，但也不能完全以消极的态度来看待今天的360。

年报数据显示，互联网广告及服务、安全及其他业务是360收入最大的两块业务，但是品牌投放意愿显著衰退的当下，互联网广告业务能够和过去持平已经算不错了。而安全业务对360来说，其成本造成的负担远大于收入减少带来的压力。

8月12日，周鸿祎个人抖音账号发布的视频中谈到，360公司10年间每年都投入二三十亿，累计下来将近300亿的投入，超过安全行业里第二名到第十名的总和。如果压缩开支、不做安全业务，360马上就能盈利，但是“天命”就没了。

关于“天命”的说法，媒体人程苓峰为了“帮周鸿祎说几句话”而发表的《人间最贵是天命》一文中提到，“真正的战略，就是知天命，你知道你必须做这个。其他人会做同样的事跟我竞争，没关系，我会做。其他人都不会做这个事情，只有我一个人，没关系，我也做。”

对于360来说，安全显然就是它的“天命”。

在360的发展历程中，安全并不是一开始的业务重心，但随着公司的发展，业务规模的不断扩大，安全业务成为了360的标签。以至于提到360，很多人会马上联想到网络安全。所以360一直在面临一个问题：网络安全这件事很重要，但是不赚钱，那么还要不要做？

这个问题很考验人性。

如果站在商业的角度，特别是作为一家要对千万投资人负责的上市公司，这个问题或许很好回答：只要底线保持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什么赚钱就做什么，业绩数字越来越好看，公司高管和投资人也开心，不需要太多的社会责任感。

但是如果是无意中做了免费杀毒，无意中变成全世界和中国最强的能够发现和抵御网络攻击的公司，要继续坚持下去吗？如果继续下去也无法带来盈利，甚至还要被黑产攻击的情况下，还要坚持下去吗？

360的现状就是答案。而为了这个答案，周鸿祎和360承受了一些没有被看到的风险。

2016年，为了全力保障国家安全，360从美股退市。2020年，在美国参加互联网安全大会的周鸿祎被国内同事一通电话紧急召唤回国，周鸿祎刚落地北京，360就宣布美国对我们ATP攻击，并且拿出证据，随后遭受双重制裁。

这些事情很重要，但是在社交媒体上或许远不如爬个车顶，或者手被车门夹一下的流量高。更现实的问题是，如果360有一天不做安全了，这件明摆着不赚钱的事情，有谁能接着做？

所以，为了安全这个天命，周鸿祎选择成为网红、打造个人IP，预算有限支持不了新业务，那就先折磨自己疯狂录视频赚到流量再说，不管是能省出来公关营销费用，还是日后真的能帮自家产品带货，当网红都是一件风险最低、期待值最高的事。因此，在和360的命运紧紧绑定的前提下，成为网红也是周鸿祎当下的“天命”。

截至目前，周鸿祎的抖音账号已经发布了1491个作品。尽管点开他的账号首页，还是会看到各种死亡角度的自拍视频和一个不修边幅的中年大叔形象，但这个账号已经拥有了674.4万个粉丝，距离4月份定下的1000万粉丝目标，还剩下不到三分之一的KPI。

周鸿祎在新书《超越好奇》中写道:“我今年（2023年）53岁，我可能学不会‘二次元’了，可我要带领360入局汽车制造业，做大人工智能优势，这都需要我不断推翻自己的定见……”或许他还没有真正完全学会，如何成为一个在短视频时代像雷军一样的“偶像CEO”，但他也在用自己的方式向自己的目标一点点靠近。

写在最后

因为国产游戏《黑神话：悟空》的爆火，“直面天命”这个词最近被不断提起。

联想到《黑悟空：神话》的创始团队成员，也曾经历被行业规则淘汰，而后离职创立“游戏科学”，再一边赚钱养活团队一边用6年时间完成《黑神话：悟空》的经历，不免让人感叹：

或许我们不应该全凭市场的眼光，来评价某件事物的价值，因为总有些不被发现的价值，难以用市场的尺度来衡量。比如无比重要但不赚钱的互联网安全业务，比如开发成本高达3-5亿，但不能靠漂亮人物皮肤一年赚到106亿元的3A单机游戏……

每个人、每家企业都可以决定自己的命运，但是能够一直坚守天命，实现心中的目标，这件事比在天庭PK杨戬加四大天王还酷。